收到这封信时,他还颇感惊喜。 然而对于信上内容,他并未太过上心。 只是草草一瞥,便将信置于抽屉,再未取出。 直至半个月前,华夏外交团来访,他才再次想起苏跃曾提及的约定。 “天哪……” 越想越心惊。 一个人怎能如此厉害!? 这怎么可能? 看着纸上的一字一句,那明显由不同字体书写的字迹,全先生愈发震撼。他从未小觑苏跃,尤其是苏跃刚到北朝时,他更是高度警惕,加强了戒备。 然而,一切事情都发生得如此自然。张家与崔家的内乱,张秀贤与崔林的猝死。 如今看来,这结果竟是自己一手促成。 造成如此动荡的罪魁祸首,竟是自己? 难怪自己之前对苏跃毫无戒备……这封信,才是一切的源头!他用了四个月的时间,让事情慢慢发酵,最终酿成如此局面…… 看着那张纸,读着上面的文字,虽未直接提及崔灼与张秀贤,但其中的深意,却清晰地揭示了这一切。 那一刻,他的思绪猛然惊醒,若非如此,怎能凭空扶起一个张秀贤? 张秀贤的根基如此薄弱,却给了崔家父子可乘之机…… 这个苏跃…… 着实令人畏惧! 然而此刻,他反倒感到几分庆幸。 幸好自己未与苏跃为敌,否则自己的性命早已不保。 自己与崔灼的差别,仅在于自己的身份更为正当。可若崔灼坐在这个位置上,苏跃的计划同样能成功…… 这不是玩笑,而是事实。 一旦自己身亡,即便北朝内部陷入动荡,苏跃提出的意见对民心的引导却具有空前的影响力! 即便崔灼登上宝座,只要苏跃计划得逞,他也能稳坐江山! 越想越让他后怕。 此刻,他甚至恍然大悟,为何苏跃最后要以崔林的身份命令继续进攻。 崇明宫越乱,人心越浮躁,自己就越会全力支持苏跃的计划! 想到这些,他心中更加震撼。 “这……就是苏跃吗?” “他竟能做到如此地步。” 此刻,全先生仿佛在与高手对弈,对方预判了他所有的棋路,自己每一步都被算得死死的…… 而自己却浑然不觉,一步步按照思路下棋,最终落入对方陷阱,还自以为胜券在握? 当苏跃落下最后一子,棋盘被棋子填满,他才明白自己输得多么彻底。 那是一种智商被彻底碾压的感觉。 感觉糟糕透顶,却又无可奈何。 “呵呵。” 他苦笑一声,瘫坐在座位上,表情极度难看。 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人能与苏跃正面交锋。 他曾对华夏那些追捕苏跃的警员不屑一顾,但现在想来,却不禁佩服他们,竟能在那种情况下仍坚持追踪苏跃。 “当你发现自己被骗时……” “就已经输了。” 他忽然想到这句话,而这句话似乎正符合他此刻的心境。 他坐在转椅上,抬头问道:“崔林呢?” 保卫队长愣了一下,答道:“先生,我们没找到崔林的位置。” “只找到了那辆车。” “停在崇明宫以西五百米的小巷里。” 全先生挑了挑眉,轻轻摇头。 如今他对苏跃已毫无敌意,因为经历此事,北朝必将迎来一场风暴。 崇明宫内外,崔灼必死无疑,他的死将引发整个国家的巨大动荡。 他需要苏跃的计划成功。 因此,他不仅要平息内乱,还要助苏跃一臂之力,推动他的计划。 全先生深吸一口气,将信件收好,放回抽屉。 此时,保卫队长的声音再次传来:“先生。” “华夏外交团有一位女士在楼顶……” “我们该如何处理?” 这位保安队长知晓苏跃的事,所以小小的出现,他需征求全先生的意见。 听到这个消息,全先生的表情一僵,随后说道:“让她过来。” …… 很快,小小便站在了全政恩面前。 全政恩那张肥硕的脸庞,小小早已在各类视频中见过多次。 一般而言,像她这样的女子,即便是外交官,面对全政恩也会心生畏惧。 但小小却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,这种直视,在之前那位女官口中,是绝不允许的。 然而小小并不在意,此刻全政恩也似乎并不当回事。 “很遗憾地告诉你……” “刘先生在刚才的动乱中牺牲了。” 小小挑了挑眉,反而问道:“那么……崔林呢?” 全政恩摇了摇头,答道:“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崔林的位置。” “但崔灼已被逮捕入狱,如果你有什么想对崔灼说的,我可以特别批准。” 小小摇了摇头。 此时,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。 她盯着全政恩的脸,突然问道:“这件事和米国有关吧?” 听到这话,全政恩尽管城府极深,但瞳孔仍不禁微微一缩。 他摇了摇头,说道:“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。” 但小小已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她想要的情报。 “谢谢你告诉我,全先生。” 小小说完,又提出了另一个要求:“我想要一个新的身份,我想去米国。” “纽约、华盛顿……哪里都可以。” “你能帮我这个忙吗?” 听到这话,那些保卫队的士兵都惊呆了。 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与全先生说话,但今天一天,就见到了两个! 他们预料到,全先生即将愤怒地掏出手枪,解决这个口出狂言的女人。 然而,更令他们震惊的事情发生了。 全先生不仅没有开枪,反而满脸无奈地点了点头。 “可以。” 他们虽未开口,但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。 这是什么情况? 可以? 全先生同意了? 小小微微点头,转身离开房间。 当她得知与米国有关的情况后,便已大致明白了一切。 虽然不知具体细节,但既然是苏跃,这种事他确实做得出来。 全政恩看着她离去,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安排一下送她去纽约。” “另外,今天在这个办公室里发生的事,不能有你们之外的人知道。” “然后传达我的命令,开始清洗。” 那些卫兵见全先生恢复了往常的模样,心中虽仍感奇怪,但却毫不犹豫地,像条件反射一样开始执行任务。 当房间内的人减少,全政恩望着窗外烟雾缭绕的景象,心中叹息。 “华夏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?” “就连一个女人也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吗?” 对苏跃而言,当前的一切正按照他的预期发展。 无论这世界曾经历何种变迁…… 人的思维方式总是恒定不变。 他们总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事物,人与人之间存在着无尽的鸿沟。思维无法共通,欺骗便成为了每个人生存的本能。 如果每个人都能像自己一样,轻易揣测他人的心思,或许这个世界会更加和谐吧? 苏跃微闭双眼,飞机已腾空而起。 起飞时的加速度对他毫无影响。 他心中正沉思着一些琐碎的事物。 “信任……” “这个词真是美妙至极。” 苏跃睁开眼,望着逐渐远去的地面,嘴角勾起一抹微笑。 自己的人生太过精彩,以至于在审视他人时,都感到有些许乏味。 接下来,他将要做的事,将彻底颠覆这个时代。 人总是要有理想的。 苏跃如此想着。 …… 米国。 华盛顿。中情局特别办事处总部。 里昂仍在接受审讯。 即便那颗烟花爆炸已过去四十天……里昂仍未被定罪。 因为从阿拉巴斯坦研究所盗出的核弹头仍下落不明。 虽然华夏北川上空绽放的烟花绚烂夺目,但那并不能证明核弹头已消失。 苏跃已不知所踪,对于国际刑警组织而言,里昂就是他们寻找核弹下落的唯一线索。 “今天还是不肯说吗?” 那名中情局调查员看着面前面黄肌瘦的里昂,脸上满是鄙夷。 四十天里,里昂几乎每天都在经历残酷的审讯。 连续审讯四十三小时后,才能休息三小时,接着继续。 按理说,里昂至今未曾透露任何核弹相关信息,足以赢得尊重。 但调查员脸上的轻蔑却表明…… 他们早已不认为里昂真的知道核弹的下落。 持续的高压审讯,只是例行公事,只为让这个给米国带来巨大负面影响的家伙,尝尝痛苦的滋味。 “看来还是不说……” “哦……对了。” “我记得,你曾说过,你迟早会从这里走出去,是吧?” “你的生命体征还挺正常……” “但想从这里出去,恐怕没那么容易。” 里昂低着头,他原本金黄的头发现已干枯,曾经英俊的外貌,如今变得瘦弱不堪,宛如街头的流浪汉。 他自然听到了调查员的话,但已不愿再作任何回应。 里昂之所以能坚持至今,只因心中仍存希望。 那是他唯一的出路。 “可恶。” “像你这样的人渣……为什么还不死?” “或许你早就不想活了?” “今天不如坦白交代,像你这样的人,还有个K的代号……真是幼稚,像个可悲的青少年……” “你是不是被你爸侵犯过?” 这些话,里昂充耳不闻。 为应对持续的心理折磨,他早已练就了选择性听取的本领。 甚至为了记录时间,保持理智,他还在刻意数着时间。 空间感在不断丧失,但若连时间感也失去,他将陷入真正的疯狂。 中情局或许常做此事,但里昂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抵抗。 咚咚咚。 突然,传来三声敲门声。 调查员愣了一下,随即起身开门。 “卡忒局长……?” “您怎么来了?” 詹姆斯·卡忒,菲利普·马克被审判入狱后,中情局的新任局长。据说来自某个特殊情报组织,但这位詹姆斯·卡忒,确实是个厉害角色。 短短十几天,就迅速赢得了中情局上下的尊重。 “放了他。” 詹姆斯·卡忒进门后,直截了当地说道。 听到这话,调查员的手僵住了。 “我说,放了他。” 詹姆斯·卡忒似乎有些不耐烦,又重复了一遍。 “可是……” “卡忒先生,他可是重刑犯。按程序来说,不能就这样……” 调查员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詹姆斯·卡忒那深邃的眼神给打断了。 但调查员并未因此退缩。 鉴于之前苏跃和汉尼拔的协作越狱事件,他不可能仅凭一句话就放走里昂。 虽然不觉得里昂能与苏跃相提并论,但从危险程度来看,值得警惕。 “无论如何,卡忒先生……” “没有书面要求,我不能放他走。” “您知道,这是您上任后下达的第一条命令。” “我有理由怀疑……” 他话还未说完,里昂突然抬起头。 那深陷的眼窝中,两颗外凸的眼珠显得格外骇人。 但更令人恐惧的是,这两颗眼珠中,正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。 里昂的话语打断了调查员的话。 “苏跃……又有苏跃的消息了?” 詹姆斯·卡忒点了点头,说道:“没错。” “我们怀疑苏跃即将重返米国。” “虽然不清楚他的目标,但北朝发生的事……” 詹姆斯·卡忒的话突然停住,紧接着,他看向调查员。 然后说道:“放人。” 调查员瞬间明白,为何里昂始终坚信自己终会出狱。 竟是因为苏跃的存在! 无人能与苏跃抗衡,这已成为他们的共识。 放眼全球,即便把死去的人都挖出来,与苏跃较量过几个回合的,即便是暗中使绊子,也只有里昂与苏跃有过些许交锋。 虽然他败得很惨,但……这也足以证明里昂的价值。 正当调查员想再说什么时,突然感觉咽喉一凉。 “呃………………” “呃………!” 他猛地捂住脖子,脸色瞬间惨白,鲜红的血水从脖颈间涌出。 他惊恐地看着里昂,看着他嘴里叼着那闪着寒光、还滴着口水的刀片,看着他不知何时挣脱了脚铐的双脚…… 满心震撼! 他捂住脖子的手逐渐无力,鲜血咕咕涌出,最终他瞪大眼睛,满脸不解,但最后的视线,却落在了詹姆斯·卡忒的脸上。 那似乎是在请求救援,似乎是在期待得到帮助。 但詹姆斯·卡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。 “现在看来,你确实是个聪明人。” “跟我走吧。” 里昂站起身,沉默地重重踩在那张脸上,那张恐怖至极的脸上却诡异地洋溢着兴奋。 此时的里昂已濒临疯狂,但眼下,他已成为一个极端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