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现在,她不得不认清现实。皇家的孩子普遍早慧,慕卿的心思才智更是个中翘楚。他不是不懂,他是真的打心眼里厌憎她这个生母,恨她对他管束太颇多,憎她木讷寡言,不及莫子卿明媚耀眼,充满活力。这一世,她也想通了。既然他嫌弃她管束他,那这一次,她不管了。那梦魇般的前世,她绝不要重蹈覆辙。梅见一抬头,就发现江漫雪突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。但又心存侥幸,将襁褓往江漫雪怀里递了递,对方只是顿了顿就躲开了,顺势收了笑脸。一眼都没有去看襁褓中慕辞的脸。梅见有些焦急,小声劝道,“娘娘,今日人多,皇上皇后也在,无论如何,您也该抱着郡王殿下去前面露个面,免得传出闲话,对您声誉不好。”江漫雪纹丝未动。“无碍,本太子妃难产伤了身子,此事整个京城谁人不知?”“现在不过一个月,自然不可能养好,身子虚弱抱不了孩子不是正常吗?谁敢嚼舌根?”上一世,她被名声所累,被规矩束缚。哪怕心如刀绞,也怕闹起来大家面上难看,一直忍气吞声,让那小白莲踩在头上作威作福。也不敢向太子表明自己的立场。就这么眼睁睁,看着那小白莲在自己的夫君和儿子面前上蹿下跳,没完没了地献殷勤,最后竟直接当着她的面不清不楚。这一世,她只想自己快活。“可是……”“不必多言,你抱着就好,走吧。”抱孩子是个很累的活计,上辈子,她深有体会。只是那时候心里是甜的,即便再累,也舍不得撒手。可真正是为母则刚呢。但这一世,她不想受累。白眼狼儿子谁爱抱谁抱。江漫雪没再说话,玉手轻轻搭在橘如的腕上,大步向宴会现场走去。梅见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旁人不知,她们几个贴身丫鬟却比谁都清楚,江漫雪确实在产房熬了两日,才生下小郡王。可并未伤了身子。实在想不明白,太子妃为何要这般对小郡王。原本以为,太子妃只是因为难产受了太多苦,这才迁怒于小郡王,不愿看他一眼,过几日也许就想通了。不想这都一个月了,娘娘竟还对小郡王没半分好脸,态度冷漠得吓人。莫非这天下,真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?梅见怎么也想不明白。但这是主子的事,她们做奴才的也不好多言,只能心疼了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吃自己小拳头的皇郡王,在心里叹了一口气。赶紧跟在江漫雪后面。满月宴设在太子府南侧的桃园。此处面积宽广,亭台雅阁,拱桥相连,清流掩映,芳草萋萋。园中小径四通八达,桃树被打理得井井有条,开满了粉白娇嫩的桃花。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,清风拂过,花枝微颤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,可谓美不胜收。江漫雪到来时,园中已经站满了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。男子互相攀谈,眼睛却不时往女眷这边瞄。女子则用团扇遮住半边脸,一边装作赏花,一边眼睛往年轻的男子那边瞟。时不时羞得低下头。粉面含春,当真是人比花娇。春天,真是个好季节啊!这样一园子鲜活的莺莺燕燕,看得江漫雪心情也轻快了许多。一行人漫步向里面走去。园中正中央搭了戏台子。伶人戏子在上面咿咿呀呀地唱着,丝竹管弦,彩袖翻飞,一派热闹场面。溪水畔,水榭间,三三两两坐着几位身份尊贵的世家命妇,丫鬟婆子围在边上,为几人伺候茶水,送上水果点心。看到江漫雪这个正主出现,立马有人发出惊叫声,“快看,太子妃娘娘来了。”一时间,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过来,瞬间,每个人瞳孔都张得大大的。只见江漫雪一袭赤红色掐腰曳地长裙,外罩绣金红纱,腰间用珠色丝带束起,勾勒出纤细的腰肢,莲步轻移,款款跨过圆形拱门,朝众人走来。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。照在她晶莹若雪的小脸上,在她周身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晕,再加上那双明媚的杏眼圆溜溜的。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。肩若削成,腰若约素,肤若凝脂,气若幽兰。那身妖娆的红衣贴合地披在她婀娜浮凸的身子上,搭配她娴雅淡然的气质,不仅不显得违和,反而将那热烈无比的红传出一种贵气与沉稳。娇而不俏,媚而不妖。倾城国色,浑然天成。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,但生完孩子还能美成这样,就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。这般娇俏明媚,说是豆蔻少女也不为过。所有人的看直了眼,甚至忘记了呼吸。心里止不住感慨,这真的是一个刚生产完一个月的女子能有的状态吗?场面短暂的寂静,只剩下风吹树叶的“啪嗒声”,和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叫声。过了好一会儿,江漫雪才清楚的听到,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好一会儿回过神后,赶紧起身围了上来,端着笑脸在边上道喜,眼睛却不受控制般,有意无意地往她脸上、腰上瞟。不论男女,皆是如此。有的年轻的小公子定力不够,竟当即流出两股鼻血,生怕江漫雪恼了,治他个冒犯之罪。吓得他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。也顾不得上前道喜了,一溜烟跑了个没影。江漫雪心里好笑,只当做没看见,侧过身去,对着其他人一一笑着道谢。然后越过众人,来到皇帝皇后面前,微微屈膝,朝两人行礼。“儿媳见过父皇母后,愿父皇母后凤体金安。”高座上的帝满身珠翠,穿同款华贵的明黄色吉服,衣料上面绣着大片的九爪龙纹,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。两人均面含微笑,满身尊容,简单往那一坐,就让人觉得高高在上,一副俯瞰众生的王者风范。本已人到中年,但胜在保养得极好,看上去最多而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