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明远接过酒坛,仰头痛饮。酒液火辣辣地灼烧着喉咙,但他一声不吭地喝完了。“那年,安孙世子来京城求亲......”柳玉华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,带着一丝钱明远从未听过的脆弱。“求亲?”钱明远的心猛地揪紧了。“他想娶我。”柳玉华冷笑一声,“一个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,仗着父亲的权势,想要来掌控我的人生。”她又灌了一口酒:“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?”钱明远摇摇头。“我直接跑去凤凰寺说要出家。”柳玉华说着,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,“把所有人都吓坏了。这事才算完。”钱明远听得心惊,能想象当时那个倔强的少女是多么决绝。为了不被命运摆布,宁可放弃一切。“从那时起......”柳玉华的声音变得坚定,“我就发誓要掌控自己的命运。没有人能够决定我的人生,哪怕是父皇也不行。”夜风吹起她的衣袂,月光下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傲。钱明远看着她的背影,鬼使神差地问道:“那......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陛下法眼?”柳玉华转过身来,月光下的眸子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。她上下打量了钱明远一番,嘴角微微上扬:“现在的你,还不够格。”“每个人都在不断进步。”钱明远不服气地说道。柳玉华轻笑一声,没有再说话。她转身走向楼梯,吩咐道:“上菜吧。”楼下的宫人立刻行动起来,托盘的碰撞声打破了夜的寂静。夜色渐深,一个身着女官服的人影出现在楼下。苏愫仰头望着灯火通明的凌霄阁,轻声问道:“陛下还没下来吗?”守在楼下的小太监摇摇头:“陛下还在和钱大人说话。”苏愫叹了口气,抬头望着楼上的灯火。她太了解自己的主子了,每当想起往事,柳玉华总会在这凌霄阁上待到很晚。楼上,钱明远看着柳玉华的背影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,在这位女帝强大的外表下,藏着怎样的过往。那些被压制的天赋,被否定的才华,被安排的人生......都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。而正是这些伤痕,造就了如今这个强大而孤傲的女帝。夜风吹过凌霄阁,带来阵阵花香。柳玉华站在栏杆边,白衣胜雪,却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。钱明远忽然明白,要走进这个女人的心里,恐怕比登天还难。话未说完,她又给自己斟了一碗酒。钱明远静静地听着,看着女帝的神情逐渐恍惚。灯火摇曳间,她的面容时而威严,时而柔和,仿佛在这一刻卸下了帝王的面具。“那个安孙世子后来如何了?”他轻声问道。女帝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:“死了,死在了夺嫡之战中。”她仰头将酒一饮而尽,“所以朕说,你猜错了。朕以往来此,多是消愁,而非快意...”“那时的朝廷...”女帝的声音渐渐低沉,“比现在更乱。魏党不过是冰山一角,朕的兄长们,才是真正的对手。”她站起身,走到石栏边。月光勾勒出她的侧影,带着几分孤寂。与此同时。四海戏院后台。孟艺脱下戏服,动作轻柔地展开一幅画轴。画中,一个戴着纯白面具的梨园神君静静凝视着尘境。他深吸一口气,双手结印:“请梨园神君!”画中天灵,蓦然睁眼。一股无形的波动在京城上空荡漾开来。凌霄阁上,柳玉华的表情微微一变。“来得真快。”她喃喃自语,目光望向四海戏院的方向。钱明远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,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配剑。片刻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宁静,柳玉华看向钱明远“你可知道,为什么朕会选你?”钱明远一愣:“选我?”“做男宠。”女帝转过身,目光如炬,“因为你的眼神,像极了那个人。”钱明远心头一震,不知该如何接话。“但你们终究是不同的。”女帝轻叹一声,“他为了权势可以背叛一切,而你...”柳玉华顿了顿,一阵风吹过,她清醒了许多,“今天有点喝多了,话也说多了。说点当下的事情吧,司马公向朕举荐你去天衙青竹堂任巡察一职,你意下如何?”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,钱明远瞬间清醒了几分。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,酒意消退了大半。天衙巡察?那可是能让百官闻风丧胆的存在!朝中大小官员,但凡有不法之事,都逃不过巡察的眼睛。这个位置,不仅意味着权力,更意味着危险。钱明远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深吸一口气,谨慎开口:“臣资历尚浅,恐怕...”“你这是在推辞?”柳玉华挑眉,目光如炬。钱明远连忙摇头:“不敢,只是臣...臣舍不得离开青龙卫。”说着,他偷偷瞄了一眼柳玉华的表情。出乎意料的是,柳玉华轻笑一声:“你青龙卫使者的身份依旧保留,只是暂代巡察之职。”钱明远眼前一亮,刚要开口,却见柳玉华的神色突然转冷。“不过...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,“你还需替朕做一件事。”钱明远屏住呼吸,等待下文。“查出天衙中潜藏的清明会反贼。”柳玉华的声音不大,却字字如冰。清明会?钱明远心头一震。这个神秘组织近来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,竟然连天衙都已经渗透了吗?“臣定当竭尽全力。”他郑重应下。临别前,钱明远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,小心翼翼地呈上:“这是臣特制的蔷薇香露,献给陛下。”柳玉华接过瓷瓶,指尖轻轻摩挲着瓶身的纹路,轻声道:“有心了。”她摆了摆手:“今夜就到这里吧。”钱明远起身告退,走到门口时,身后传来女帝的声音:“记住,今夜的话,烂在肚子里。”“臣明白。”